歷險的召喚

「你明白勝利之道之前, 你首先要學習死亡之道。」 —– 李小龍

當生命出現棄絕, 一切顯得混亂不堪,都似乎搖擺不定,這是生命在驅使你離開你一直堅守的舒適地帶(Comfort Zone),進入一個未知領域的時候,你即將要完成一條英雄之旅。不要認為只有某種人才會成為英雄,人生的道路滿是荊棘雜草, 生命總是要承受嚴冬酷暑, 每個人都要面對生命錯綜複雜的挑戰, 沒有人例外。棄絕是上天企圖測試你靈魂的深度與闊度, 要把你抬舉在眾人之上。真正有福的人並不是擁有一切,而是在面對困境時有胸襟去接納, 有勇氣和智慧去超越它們, 這就是英雄本色。

徒弟問師父什麼是道。
師父說: 「你把鹽放入這小碗中, 嚐一嚐水的味道,怎樣? 」
徒弟說:「很鹹的味道。」
師父說: 「你把同樣份量的鹽放入這大碗中, 再嚐一嚐,有分別嗎? 」
徒弟說:「都是鹹的味, 但淡了一點。」
然後師父把徒弟帶到一個湖的前面說: 「你把同樣份量的鹽放入湖中, 再嚐一嚐湖水的味道,這次有什麼發現?」
徒弟說:「只是湖水的味道, 我完全嚐不到鹹味 。」
師父說: 「這就是道。 」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提升境界的過程, 就像攀登一座高山一樣。你每克服一次障礙, 你的境界便會立即提升, 障礙愈大, 提升愈大。你面對的困難是反映你性格弱點的鏡子, 外界的人物事情以及內心的情緒其實揭開了你內心仍未解決的問題,為什麼別人遇到同樣處境不會有問題, 可就是你會有麻煩? 這就是裏應外合而製造出問題。 你必須盡全力克服這些弱點, 同樣性質的困難才不會再出現。上天會不斷安排挑戰給你面對, 當你的境界已提升到一個極高的層次, 便再也沒有困難可以把你絆倒。你廣闊無邊的胸襟就像那個湖一樣, 甚致可以容納整個宇宙。

關於英雄,幾乎所有人都崇拜他們,因為英雄集合智慧、力量、勇氣、所有美好的元素於一身,可是大部分人都害怕成為英雄, 只選擇成為猿猴。猿猴的特性是群居的, 他們是群眾的一部份, 因為他們知道做英雄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可是,如果一個人害怕成為英雄,他就錯過了生命,還沒有好好地活過,他限制自己去體會冒險帶來的驚奇,不能夠感受超越自己帶來的滿足,失去肯定自己的尊嚴的機會,不能把生命提升至豐富多彩的境界。不過實情是, 生命並不理會你那一套, 你的盤算你的邏輯起不了任何作用。你跟生命的關係就像捉迷藏, 祂遲早會把你捉到手。當生命要你走一條英雄之旅,你唯一可以做的,只是臣服,聽從祂的指引,一場偉大的冒險就這樣地開始。

所有敢於面對棄絕的人都是英雄,都是精神上的戰士。現實上你要面對似乎無法處理的事情,內心上你要戰勝自己的恐懼、憤怒、失望、屈辱、嫉妒等等,從正面角度來看,你遇到的境況是好的,上天已經不耐煩了,祂用極端的方法迫使你要徹底蛻變,有如脫胎換骨,克服過去一直沒有認真處理的問題,突破自己內心,或者性格上的障礙,把自己生命提升至更高的層次。英雄之旅幫助你喚醒沉睡的心靈,使你把個人狹窄的視線擴闊到無邊的實相。

整個過程是精神上的極大考驗。神話學大師約瑟˙金寶(Joseph Campbell)透過研究不同種族的英雄神話,總結出英雄一生的歷程,他說:「戰士之道,就是在於接受生命的所有面向,包括挑戰,並且全力超越它們。」神話(Myth)是遠古時代的人類記錄下來的傳說。當時的人類比較原始, 他們並沒有現代人類高度發展的理性批判能力, 可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們的主觀世界與客觀世界並沒有像現代人分割出來, 而是一體的。他們的生命均與存在相通, 好像澳洲和非洲的土著大部分時間均利用心靈感應來傳達訊息和講故事。 他們透過神話描述了宇宙的奧秘, 不同民族的英雄神話在細節上有很大的變化, 但它們在結構上都有共同的模式。故此神話並非一些荒旦不經的故事, 而是為我們揭開生命秘密的隱喻(Metaphor)。在以下的章節我會節錄一些英雄之旅的神話, 我的目的是要給你信心, 使你明白你面對棄絕的整個過程已是上天一早安排好要你成為英雄的機緣, 以及你在生命轉化中會經歷的階段。

奧地利有一個民間故事:

有個國王, 命令士兵為惡魔般的公主的屍體守夜。她曾被妖術迷惑, 每天深夜都起來殺死守衛士兵。輪到最後的一個士兵守衛時, 他很絕望, 于是跑到森林裏。在那裏他遇到了一個” 老結他歌手, 我們主本人”, 這個老音樂家躲在教堂的某個地方, 并指出他如何行動才不致被那個惡魔般的的公主抓到。在神的幫助下, 那個士兵竟然使公主恢復正常並同她結了婚。

故事中的“老結他歌手” 是指我們與存在一脈相通的自性。” 惡魔般的的公主” 指的是我們的小我或由小我引出的人性中的陰暗面。英雄歷盡艱辛的過程往往是愚痴的小我無意識地投射出來, 而當他到了絕望邊緣卻被迫發現自性的智慧光芒並拯救了小我, 如此他便由分裂的個體整合成為和諧合一的整體。

「英雄自日常生活的世界外出冒險,進入超自然奇蹟的領域,他在那兒遇到奇幻的力量,並嬴得決定性的勝利,然後英雄從神秘的歷險帶著給同胞恩賜的力量回來。」

—–約瑟˙金寶

約瑟˙金寶認為,所有英雄歷險的基本模式,都是為了脫離生命的固定模式, 並發現生命的奧秘, 把自己帶入另一個更多采多姿更成熟的境界。以下我為你介紹英雄之旅需要經歷的主要階段。

歷險的召喚 (The Call to Adventure)

上天以不同的形式向每一個人發出英雄之旅的召喚,例如: 個人做了重大的錯誤決定、一些很巧合機緣的出現、環境突如其來的巨變或孤注一擲的決定等等. 這些情況都不是巧合, 宇宙是一片神性的完美。佛洛依德就說過一切錯誤都不是巧合, 它們均是來自潛意識中壓抑了的欲望和衝突。如果從一個更深的層面去理解, 召喚均來自容格所發現的集體潛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 Mind) 的呈現。我會在”同步性”一章中詳加描述。 約瑟˙金寶形容召喚是揚開轉化奧秘的簾幕,所以稱之為轉化,是因為在完成精神試煉的儀式或過程時,就等於一次死去和誕生, 就像毛虫化成蝴蝶的過程一樣。原來熟悉的生活領域以及舊有的概念、理想和情緒模式(NLP的術語-過去的地圖)已不再適用,這就是跨越門檻的時候了。

有一則出自北美大平原的阿洛帕荷(Arapaho)印地安族女孩的故事。

「她在一棵木棉樹附近找到一隻貉豬。她想要去打那動物,但牠跑到樹後邊,並開始爬上樹去。女孩子跟著爬上樹去抓牠,但總是抓不到。「好吧!」她說,「我要爬上去抓那貉豬,因為我需要那些豬鬃,如果必要的話,我會爬到樹頂去。」貉豬爬到了樹頂,但當女孩靠近並伸手去抓牠時,木棉樹突然間伸長了,貉豬又繼續爬上去。女孩往下看到她的朋友都伸長脖子看著,並招手叫她下來;然而她因為在貉豬的影響下已經爬了這麼高,再加上害怕自己和地面的巨大差距,所以繼續向上爬,一直到樹下的人往上看她已變成小小的一點為止,而在貉豬的引導下,她終於抵達天界。」

女孩並不知道貉豬與及她的錯誤原來是存在安排幫助她抵達天界的一種召喚。生命是最大的秘密, 我們以有限的頭腦往往無法得知無限的存在要告訴我們些什麼。然而, 一點肯定的是, 接受召喚象徵了自我超越的開始, 無論這份超越發生在你人生的那一個面向。這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冒險精神,生命本身就是一場賭博,每個人都註定要成為賭徒,你並沒有話事權,玩下去你會有嬴的機會,不玩就註定全盤失敗, 恐懼總是伴隨左右;然而,當你不斷地接受挑戰,恐懼便會慢慢消失,這個過程會使你變得更堅強、更勇敢,到了這個時候,你才會開始發現生命原來並不是死沉沉的,祂可以帶給你無量的狂喜。賭徒是唯一了解生命的人。

以下我舉出人類歷史中一些英雄接受召喚的歷程。雖然我們未必要過一些好像他們那樣轟天動地的人生,但他們在面對苦難的心態是非常值得我們學習的。

偉大的女革命家 

昂山素姬(1945 – )是當代緬甸民權領袖,她是已故昂山將軍的女兒,畢生為爭取緬甸的民主自由而努力。她是一位奇女子,單靠出色的口才學問,影響了千千萬萬緬甸人民的心靈,連真槍實彈的軍方也害怕她。

她年青時進入英國牛津大學學習政治、經濟和哲學。1972年27歲的她與英國亞洲學者阿里斯結婚,並生有兩個兒子。多年來在英國生活得很快樂。1988年,母親中風,昂山素姬趕回緬甸探望母親,當年緬甸的局勢非常動盪,無數學生、僧侶、平民走上街頭,要求民主改革。

1988年,昂山素姬在仰光發表演說表示 “作為我父親的女兒,我不能對這裡發生的事無動於衷, 緬甸正在發生民族危機,完全可以被看作緬甸正爭取第二次獨立”。

她得悉在英國的丈夫阿里斯不幸患上了末期前列腺癌,她很愛她的丈夫,可是緬甸政府卻不批准他入境見妻子最後一面。昂山素姬被獲准到英國見她的丈夫,昂山素姬知道一旦她離開緬甸,她便再也不會被允許進入自己的國家, 緬甸的人民也將永遠生活在軍隊高壓統治下的水深火熱之中,她面臨一生最痛苦的抉擇,應該選擇親情抑或民主?這是上天給她的一個召喚, 為了拯救人民,為了不讓多年民主的努力白白浪費,這位偉大的女英雄選擇了留守在自己的國家,拒絕出境。

後來她丈夫終於在英國死於癌症, 他們陰陽相隔,她獨自在緬甸遙祭亡夫,過去十一年乃至現在的大部分時間,她被軍政府軟禁在家中,幾乎與外界失去一切聯繫,被軟禁期間,她堅持做研究,積極鍛鍊身體,每天打坐、練習法語和日語,彈奏鋼琴等等。一般人很難想像如何能夠困在自己的家中十一年的時間。可是她沒有被困難打敗,經常說當局的拘留使她的信念更堅定,把餘生貢獻給緬甸人民。昂山素姬展示了偉大革命家的精神,她以鋼一般的不屈不朽意志戰勝自己私人感情的障礙, 放下個人的榮辱得失,為緬甸人民的幸福作出偉大的貢獻。聯合國特使伊斯梅爾曾表示昂山素姬是他見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物之一。

她於1991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在面對各種感情衝突之下要作出義無反顧的決定是一種很典型的召喚。 昂山素姬流著他父親昂山將軍, 亦是緬甸民主運動領袖的血, 她作為一種英雄的原型犧牲了個人的幸福是命運中安排了的事情, 她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在集中營悟出真理的心理學家 

上世紀知名心理學家，亦是意義治療法(Logotherapy)的創始人：偉克‧凡高（Victor E., Frankl 1902-1977）亦曾受到生命的棄絕，是一位猶太人，亦是一位精神科醫生，當時德軍開始在歐洲對猶太人進行慘無人道的殘害。偉克‧凡高當時有一個移居美國的機會，這個機會除了可以使他脫離危險之外，並且可以於美國追求他一直以來的理想，他的家人也設法勸他離開，然而在他收到赴美的簽證的那一天，他非常痛苦亦非常矛盾，他陷入了兩難的處境：如果他決定往美國，他的事業和理想很快便會實現，前面是一條康莊大道，可是假如他選擇這條道路的話，他的父母便會獨自留在奧地利，有機會受到德軍的迫害，他的意識無法做出這個生死決定。

於是他唯有向上帝求助，他懷著沉重矛盾的心情來到維也納的聖‧斯蒂芬大教堂，他在內心默默地祈禱：「上帝，賜給我一個主意吧,我應當與我的家人一起，抱著拯救他們的希望，還是去美國追求自己充滿希望的心理學事業?」當他回家後，他父親留著眼淚，坐在一旁，偉克‧凡高驚訝地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他父親回答他說納粹德軍毀了猶太教堂，並向他展示了教堂的大理石碎片。偉克‧凡高看到父親手上的碎片，寫著一段文字：「當孝敬你的父母」。偉克‧凡高看到了後，知道上天已給他作出回應，立即告訴美國大使館，說他決定取消簽證，留下來保護自己的家人，後來偉克‧凡高被德軍抓了並關入了殘酷的奧斯威卒集中營，經歷了兩年半慘絕人寰的地獄生活。這就是一種棄絕，如果有上帝的話，上帝不是愛世人的嗎？為何祈禱之後，反而要他承受痛苦？事實上, 我們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都不能夠如實了解事情的真相, 存在往往要以謎一般的疑團讓我們發現及經歷真理。我會在下一章再告訴你偉克‧凡高的結局。

受上天指引的心理學家 

瑞士著名心理學家及精神科醫生,榮格(Carl Gustav Jung, 1875-1961)亦曾接受上天召喚而走過英雄之旅,學貫中西,他研究並發展出集體潛意識 (Collective Unconscious)、原型(Archetype)、心理學類型(MBTI)、同步性 (Synchronicity) 等劃時代的理念帶動超個人心理的發展。榮格的性格敢作敢為,在巴塞爾大學醫科學習的第三年,毅然放棄到維也納深造的機會,決定改行學習精神醫學,他下意識感到,作為精神醫師才是他的命中註定的事業。1907年,榮格與佛洛伊德會面,他們兩人一見如故,佛洛伊德非常器重這位傑出的人才,並聲稱榮格曷他的過繼弟子和繼承人。在當時來說,佛洛伊德可以說是心理學界的最高話事人,得到他的器重可謂前途無量。

可是,榮格其實不太認同佛洛伊德的理論,主要反對佛洛伊德以性欲受壓抑而造成精神官之能症。佛洛伊德標榜科學心理學,即把潛意識以理性文法加以分析,而榮格則著重研究神秘性方面的領域,特別是同步性,種在生命中經常出現的很巧合的事情背後的深層運作機制,佛洛伊德甚至警告榮格不要再涉獵研究那一方面,否則一切前途斷送,榮格始終尊重自己的選擇,不理會佛洛伊德的警告,毅然脫離國際精神分析學會,從此失去佛洛伊德對他的一切支持。嚴重一點來說,他在心理學界上的前途已經盡毀。

容格當時受到很多批評的聲音,其實他內心也感到懷疑自己的決定和恐懼,他被棄絕了,失去一切依靠，他只剩下獨自一個，他要走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他的生命面對著前所未有的困難,可以說是舉步為艱,在他感到迷惘的歲月當中,上天給了他召喚的信息。在1927年,他做了一個夢,然後畫了一幅名為「望向永恆的窗戶」的曼陀羅才表達這個夢,這幅畫後來印在<<金花的秘密>>一書中。過了一段時間,他又畫了另一幅曼陀羅,中央是一座金色的城堡,他形容這幅畫儘管外觀沒有什麼中國的東西,他卻覺得中國的畫的味道頗重。不久,他收到威爾海姆(Richard Wilhelm)寄來的一封信,信中附有一篇論述金黃色古堡道教當煉金術的草稿,標題恰巧也是「金花的秘密」。

容格覺得這件事巧合的事情就是典型的同步性,他形容自己當時:「我終於走到我生命之地」容格知道上天已給他非常清晰的指示,重新恢復走自己的路的信心。

為了考察原始人的心理、宗教與風俗習慣,他兩次到非洲腹地的肯尼亞與烏干達,到新墨西哥考察村社印第安人的宗教,到錫蘭(今斯里蘭卡)和印度研究印度哲學與佛教。他讀過大量哲學、歷史、文學、宗教、煉金術、星相學等著作,熟悉中國的<<易經>>和煉金術,對於卜卦、心靈感應、特異功能、招魂術、降神術、宗教象徵等均有了解與研究」最終成為了當代最享負盛名的心理學家之一,為人類作出了重大的貢獻。

生命的河流總是要流向大海,重新回到祂的源頭,同樣,英雄之旅的歷險的過程最終也必然回歸宇宙本體的力量:道、神、集體潛意識、存在、佛性; 無論你把衪稱之為什麼,當他回應上天的召喚,並勇敢地往前走下去,宇宙背後一種奧秒的力量便會支持著他,使他不能墮入萬丈深淵,並最終獲得勝利。約瑟˙金寶在他遭受各種災難的同時,把勝利力量聲稱為「自然之母」。

在容格的例子中,我們看到他雖然孤立無援但他始終忠於自己內心的呼聲,他完全相信背後支持著他的那股力量,最終創造出輝煌的成就,大部分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只相信他們所看見的物質世界,以為這個世界純粹是一種邏輯的機械式的運作,他們不知道在每一個人潛意識的深處, 「自然之母」,巨大的奧秘力量,一直在那裡等待著每個人來支取,幫助他們實現豐盛的人生,這並不是一個妄想,而是我透過個人的引証,以及幫助無數學員實現夢想而得出的結論。

從以上三個例子我們可以看見英雄的共同模式。在面對棄絕的時候他們均看見偉大的真理並忠於真理的聲音, 雖然他們都有恐懼, 但英雄之能夠成為英雄, 就是當一般人被恐懼嚇怕而屈服於環境的時候, 他們因而迷失了自己。而英雄卻以無比的勇氣義無反顧地走在真理的道路上, 敢於與命運對抗並且取得勝利。他們於是超越了並發現了真我, 並成為眾人的典範。